地说,“风速超过设计值,导线舞动严重。”
罗海燕的心沉了下去。那是她五年前设计的跨江输电工程,当时因预算限制,没能采用她推荐的加强型抗风设计。
“启动融冰装置,最大功率。”她下令。
“罗工,融冰装置只能缓解覆冰,对付不了风力引起的舞动”
她当然知道。此时此刻,江面上那些高达百米的铁塔正像疲惫的巨人般在风雪中摇晃,而她,却只能坐在这里看着。
就像她看着父亲离世那样无力。
父亲,那个教她看懂第一张电路图的老电工,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对她说:“燕子,电路断了可以再接,人生的闸门拉下了,就真的黑暗了。不要怕拉闸,关键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合闸。”
那时的她,还不完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。
手机再次亮起,这次是母亲:“海燕,家里停电了,冷得很。你还在工作吗?注意安全。”
她简短回复:“很快会恢复,别担心。”
放下手机,她继续盯着屏幕。负荷曲线像垂死者的心电图般起伏。
“罗工,决策吧!”所有人都看着她。
她闭上眼。父亲的话在耳边回响。七年前,她拒绝了妥协;两年前,她放弃了婚姻;今夜,她将面对职业生涯最大的失败。
忽然,她睁开眼睛。
“给我准备直升机巡检队。”
“现在?天气太恶劣了!”
“有些故障,必须亲眼看到才能解决。”她已经走向装备室,“在此期间,启动全网低频减载方案,切除三分之一负荷。”
控制室里一片寂静。这是极端措施,意味着大面积停电。
“执行命令。”
直升机在暴风雪中艰难前行,像一只闯入白色迷雾的飞蛾。
罗海燕系紧安全带,透过舷窗向下望去。城市漆黑一片,只有几条主干道亮着应急灯光,如同大地静脉里缓慢流动的银色血液。
“罗工,就在前面!”巡检员指着前方。
跨江高塔的身影在风雪中逐渐清晰。即使在这种极端天气下,它们依然屹立不倒——这是她当年的设计坚持下来的结果,基础加固,塔身采用弹性结构。
“靠近点,我要看绝缘子串的覆冰情况。”她对飞行员说。
直升机冒险靠近摇摆的导线。探照灯光下,绝缘子上的冰层厚度令人心惊。
“不只是舞动问题,”她突然说,“看到那条导线了吗?它在不均匀覆冰,这样扭转下去会崩断的。”
“但融冰装置已经全功率运行了”
“不够。”罗海燕紧盯着那条在风中痛苦扭动的导线,“我们需要手动除冰。”
“手动?在这种天气?不可能!”
她没有回答,只是继续观察。忽然,她注意到一段特别严重的覆冰区域——正是当年施工队为节省成本而简化防舞装置的地方。
“记录:坐标b7区段,导线舞动振幅超过设计值两倍,建议立即采取紧急措施。”
“罗工,我们收到调度中心消息,三号塔基出现沉降警报!”
她的心猛地一沉。那是整个跨江段最高也是最关键的塔。
“飞过去。”
当三号塔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,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。塔身明显倾斜,基础周围的土壤已经被江水冲刷得露出了根基。
“是管涌,”飞行员说,“江水冲垮了基础保护。”
罗海燕感到一阵眩晕。这个基础设计是她当年的得意之作,采用新型抗震结构,却没想到会败给冬天的江水。
就像她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,最终被日常琐事消磨殆尽。
沈泽离开那天,也下着小雪。他说:“海燕,我要的只是一个能一起吃饭、看电视、生儿育女的普通妻子。而你,心里永远装着那些铁塔和电缆。”
她无法反驳。在她心中,确保千家万户灯火通明,比一双人的晚餐重要得多。
“罗工,怎么办?如果三号塔倒塌,会引发连锁反应,整个跨江段可能全部崩溃!”
她收回思绪,大脑飞速运转。每一个方案在脑海中形成又否决,像电路中的火花,闪亮一瞬又熄灭。
忽然,她想起父亲生前教她的一个简单道理:当复杂电路故障时,有时候最简单的解决方案最有效。
“有两个方案。”她的声音在直升机轰鸣中依然清晰,“一,炸断三号塔,防止连锁倒塌,但这会导致至少一周的大面积停电。”
“二呢?”
“二,冒险加固塔基。但这需要有人下去手工固定,在现在的风速下,生还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三十。”
无线电里只有电流的杂音。没有人敢做这个选择。
她看着那座在风雪中颤抖的铁塔,忽然明白了父亲所说的“拉闸”与“合闸”的真正含义。人生不是一味地合闸供电,有时候,你必须勇敢地拉下闸门,哪怕会带来暂时的黑暗。
“我下去。”
机舱里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。
“我是这个工程的设计师,我最了解它的结构。而且,这是我做的决定,后果理应由我承担。”
“罗工,太危险了!”
她已经开始穿防护装备:“如果我半小时内没有完成,或者看到我发出的红色信号,立即执行第一方案,炸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