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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广孝不知何时已悄然走近,他宽大的僧袍在夜风中拂动,低声道:
“王爷,此番援手,其力可畏,其心…更难测。火器之利,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。今日虽解我军复灭之危,实乃再生之恩。然,此等力量,若不能为我所用,恐…终成心腹大患,其害更在李景隆之上。”
朱棣默然良久,仿佛在消化这短短数个时辰内经历的从地狱到“生天”的巨大起伏,以及其中蕴含的复杂意味。
终于,朱棣开口,声音低沉沙哑,却带着铁一般的重量:
“我知道。”
朱棣缓缓抬头,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穿透渐浓的夜色,死死盯住那片吞噬了那支神秘军队的、此刻显得格外寂静而诡异的山林,眼神复杂难辨…
有对救命之恩的一丝感激,有对那毁灭性力量的巨大震撼,但更多的,是一种属于雄主本能般的、深不见底的忌惮与凛然。
“传令,”朱棣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决断:“动用我们最精干的夜不收,不惜一切代价,渗透、彻查!我要知道这支军队究竟从何而来,受谁指使,隶属何方!无论他们藏得多深,必须给我挖出他们的根底!”
朱棣又转向一名伤势较轻的副将:“你,立刻收拢还能作战的三万兵马,连夜衔尾追击李景隆溃军,夺其营寨,缴其辎重,扩大战果!我们要用一场实实在在的胜利,来稳住军心!”
“末将遵命!”
待众将依令而去,朱棣依旧独自站在原地,夜风吹拂着他染血的征袍。手中的那枚奇异弹壳,已被他的体温暖热,却又仿佛带着灼人的寒意。
朱棣望着虚空,仿佛在对着那个可能正在暗中注视着他的“救命恩人”,喃喃自语,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:
“你以为你是来救我的…”
“可我分明感觉到…你那冰冷的火焰,是来宣示主权的。”
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,眼中掠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幽光:
“你究竟,意欲何为?或者说…你背后,究竟是谁?”
夜风掠过帅旗,卷起一缕灰烬,落在他掌心的弹壳上。
那灰,来自被炸毁的神策营战旗…
上面隐约可见半幅残破的“李”字。
朱棣盯着它,忽然笑了。
“你以为…我只是在跟李景隆打仗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