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州城外,晨雾未散。
千军万马列阵如铁,旌旗猎猎,战鼓无声,却压得天地一片肃杀。
朱柏立于高坡之上,玄色帅袍猎猎翻飞,眸光冷峻如霜刃。
他手中令旗未动,只是一瞬扫视城头,那上面,滚木擂石堆栈如山,守军弓弩森然,显然已做好硬抗云梯登城的准备。
可他们错了。
错得离谱。
“覃瑞!”朱柏终于开口,声音不高,却如惊雷贯入诸将耳中。
“火器营,前压三百步,三轮齐射,清空城头!”
“诺!”
覃瑞抱拳领命,转身疾走。
下一刻,荆南军火器营推进阵前,三排鸟铳手依次跪地、平枪、瞄准。
没有鼓噪,没有呐喊,只有金属机括扣动的冰冷声响。
“放!”
“砰——砰——砰——”
三声爆响撕裂晨雾,百支铅弹如暴雨倾泻,瞬间洞穿木盾、贯穿甲胄。
城头守军哀嚎倒地,血花飞溅,尸体横陈。
幸存者魂飞魄散,纷纷缩入女墙之后,连抬头都不敢。
“他们……这是什么妖法?!”一名校尉颤斗着嘶吼,“隔着这么远就能杀人?!”
没人回答他。
因为,耳边又传来了清淅的声音。
“一窝蜂,准备!”
覃瑞厉喝再起。
二十辆火箭车轰然展开,箭矢裹着硫磺火油,在初阳下泛着猩红光泽。
“放!!”
“呼——轰!!”
百馀支火箭撕裂空气,如火龙咆哮扑向城门楼。
一声震天巨响,整座城门楼剧烈摇晃,横梁崩断,瓦砾纷飞,烈焰腾空而起,浓烟滚滚遮天蔽日!
守军尚未回神,只听城下一声暴喝:
“城破!冲锋!!”
赵毅率燕军精锐如猛虎出柙,踏着硝烟与残垣冲入城中。
但他们不再是昔日仅凭血勇冲锋的莽夫。
每人腰间悬短铳,手持荆南制式长刀,火铳手紧随其后,巷战之中分工明确:先以短铳点杀敌首,再以长刀劈开防线,进退有序,杀伐凌厉。
效率之高,令人胆寒。
与此同时,东门外蹄声如雷。
阿岩亲率轻骑绕行包抄,早已封锁退路。
溃兵刚涌出城门,迎面便是战马奔腾、斩马刀寒光一闪,人头落地,尸身横街。
不到一个时辰,沧州陷落。
主将被擒,残部跪降,而联军伤亡不足百人。
战罢收兵,赵毅提刀立于城楼,望着满目疮痍,喉头滚动,眼中竟有热泪。
赵毅曾随燕王征战三年,攻一座坚城,动辄死伤数千,耗时旬月。
如今…竟如此轻易?
“将军之谋,鬼神莫测!”赵毅喃喃低语,语气里满是敬畏。
可朱柏并未停留庆功。
朱柏在地图前伫立良久,目光如钉,直刺德州方位。
“休整半日,备足粮弹,今夜奔袭德州。”
“将军?”赵毅愕然,“沧州刚下,将士疲惫,不如缓几日……”
“缓一日,朝廷增援就多一分。”
朱柏抬眼,眸光凛冽,“德州乃山东门户,屯粮十万石,控南北咽喉。若不下此地,我们永远只能被动迎战。我要的,是从战略上掐住建文的喉咙。”
众人默然。
那一瞬,他们才真正意识到,不是一场简单的攻城略地。
这是布局天下。
三日后,德州城外。
火器营每日正午、黄昏两次齐射,火箭与鸟铳交替轰鸣,箭雨复盖城头,不留喘息之机。
同时,轻骑四出,截断粮道,散布谣言:“朱柏统百万雄师南下,不日将屠尽奸佞!”
城内人心惶惶,士卒夜不能寐。
第三夜,副将开城纳降。
联军兵不血刃入城,缴获粮草十万石、火药五千斤、军械无数。
紧接着,朱柏故技重施,避实击虚,奔袭景州。
消息传来,景州守将当场弃印而逃,全城归附。
十日之间,连克三城,兵锋直指山东腹地。
沿途州县望风披靡,或迎降,或自溃。
帐中篝火跳动,阿岩终于忍不住,大步踏入中军大帐。
“将军!”阿岩声音激动,眼中燃烧着炽热的野望,“如今火器充足,士气如虹,何不挥师南下,直取南京?一战定乾坤!”
朱柏正俯身查看舆图,闻言缓缓抬头。
火光照在他脸上,一半明亮,一半幽深。
朱柏笑了。
笑得意味深长。
“阿岩,你见过熟透的果子吗?”
朱柏指向舆图中央的南京,“它就在那里,红得诱人,是不是?”
阿岩点头:“正是摘取之时!”
“可你知道摘果子的第一步是什么?”朱柏指尖缓缓滑过山东、河南、江淮,“是剪枝。”
阿岩怔住。
“南京城高池深,驻军十万,建文尚有忠臣良将可用。我们若孤军深入,必陷重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