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车上,他同空野萤聊了自己的病,聊了他母亲。
他不是一个喜欢向关系不深的人谈论家事的人,只是觉得空野萤聊过她的父母,他自然没必要刻意隐瞒。
电车摇摇晃晃,走得太慢,让他从过去聊到了现在。
聊了绣球花,聊了夏天和东京烟火。
他并非对空野萤抱有足够的信任,却总觉得多说一些也未尝不可。
空野萤颇具耐心地倾听,偶尔搭几句话,时常会心地一笑。
“再去看父亲,我也带一束绣球花去。”她说。
五条天神社里,她绕了草环三圈,声称其中一圈半是给他母亲绕的。
他绕了四圈半,说是为了自己、母亲和她父亲。
“这时候你该把你自己换成我。”空野萤大失所望。
“那就要绕六圈了。”他说。
如果医学祖神真的存在,恐怕不仅不会多多保佑,还会觉得他太过贪心。
“不是因为我本身就身体健康,不需要绕圈?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把这句话记下,下次用在白川咲身上。
文学院果然有其了不起之处。
东觉寺氛围比神社要严肃许多,庙堂安静得出奇,寺庙主持不苟言笑,严肃到能把人的病痛统统吓走的程度。
他把红纸贴在仁王尊的头顶和四肢上,空野萤恨不得把仁王尊全身都贴满红纸。
离开寺庙前,买上保佑健康的御守,一同坐上了回练马区的电车。
“多崎同学还要回学校?”空野萤把玩着御守,问他。
“回我那间没冰箱和卫生间的出租屋。”他要给母亲打个电话,找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。
“可我还不想回去。”
“总有别的什么要做的事吧?只要绞尽脑汁地想,人生总有做不完的事。”他观察着电车车窗外被雨打湿了的、灰蒙蒙的街景,下意识比较起来与回的时间,计算电车是不是和去的时候一样慢。
“中学时的我是有的。”空野萤打了个哈欠,“但过完暑假来到杏川,或者说从十七来到十八,突然一下子找不到了。总觉得自己是在虚度光阴——不这么觉得?”
“没想过。”他的十八岁早已磨损模糊,不具备参考价值。
“那换个话题——周一晚上,我走之后,有和彩羽同学做些什么?”
“去了一家书店。”
“然后?”
“书店主人是一只猫,胖得出奇……”
他不厌其烦地陪空野萤聊着没有营养的对话,聊到空野萤突然发现自己坐过了站,陪她转车倒坐了回去。
“如果是彩羽同学坐过了站,你也这么送她回来?”告别前,空野萤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,觉得有些好笑。
“她不会坐过站……”他下意识说,随即觉得语气有些不妥,接着补充,“应该。”
“就当她实在太累,睡着了。”
“那大概会吧,和今天一样。”他觉得空野萤有所误会。
误会了他和彩羽月之间的关系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少女装模作样地学着他的语调。
“再见,夜路小心。”属于他的电车到了。
“再见,多崎同学也要小心。”
他平时说话都总这么意味深长么……多崎步坐上回出租屋的电车,忍不住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