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胜闻言,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。
林冲不再多言,他的目光扫向阮小二:“烦劳小二哥,多烧些热水,晾凉备用。”
接着,他转向阮小五和阮小七,吩咐道:“小五哥,小七哥,你们立刻再去镇上一趟,多买些上好的麻布回来,记住,买回来后要用开水煮过一遍,再彻底烘干。还有,要最烈的酒,越多越好!再备几盏油灯,我稍后要用。”他看向吴用,“多拿些银子给他们,莫要因钱财眈误了事!”
最后,林冲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始终沉默的李太医身上。长躬到底:“求太医指点我如何清创则个!”
林冲自然不懂医术,但他心里早已下定决心。
上一世征方腊时,兄弟们一个个在眼前倒下,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,他不想再经历一次。等拿下了梁山,定要第一时间请“神医”安道全上山。
至于烧水、煮布,用火烧刀、烈酒清创,都是他那时从安道全那里看来的零星半点。安道全曾说过,若不这般处置,会有肉眼看不见的“脏东西”从伤口侵入体内,届时神仙难救。他当时只当是奇谈,此刻却奉为圭臬。
李太医被林冲这股气势所慑。又见他眼神坚定,不似莽夫,他沉吟片刻,终是长叹一口气,转身对身边的徒弟说道:“你随小五哥他们一同去家中,把我那根压箱底的上好人参取来。”
这番安排下,众人立刻行动起来。吴用拿了许多银子塞到阮小五手中,阮小七则拽着李太医的徒弟,急急冲上太医家的马车。剩下的人则轻手轻脚地将白胜抬到里屋床上,生怕一丝颠簸都会要了他的命。
这期间,李太医一面给伤势较轻的晁盖、宋江处理伤口,一面将清创的要领,从如何下刀、如何辨别死肉,到如何止血、如何上药,毫无保留地对林冲倾囊相授。
林冲听得极为仔细,每一个细节都反复在心中推演。
等阮小五他们带着东西火急火燎地赶回,一切准备妥当。林冲便请李太医在一旁坐镇指导,让他的徒弟给自己打下手。
进屋后,林冲做的第一件事,便是将门窗紧闭,然后当着众人的面,用烈酒反复冲洗自己的双手,从指尖到手肘,每一寸皮肤都洗得通红。
屋里挤满了人,都想留下来看看。林冲转过身,挥了挥手,没有说话。众人便知其意,默默地退了出去,只留下李太医和他的小徒弟。
林冲又看向那小徒弟,沉声说道:“小兄弟,劳烦,你也用酒把手洗了,务要仔细。”
李太医虽不明白这般做的道理,但见林冲如此郑重其事,便也点了点头,命徒弟照做。
林冲走到床边,俯身对白胜道:“兄弟,此番刮骨,疼痛难当,你须得挺住!”
白胜虚弱地笑了笑:“哥哥,你权当我死了,尽管放手施为。若能侥幸醒来,我这条命,便是赚了。”
林冲不再言语,他用早已备好的软布,将白胜的四肢死死捆在床沿上,又将一块厚厚的纱布叠好,送到白胜嘴边。
“咬住!”
白胜顺从地张开嘴,死死咬住纱布,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,睫毛在微微颤斗。
林冲从李太医的药箱里取出一把最锋利的小刀,在油灯的火焰上反复炙烤,直到刀刃被烧得微微发红。他深吸了一口气,稳住心神,将那滚烫的刀刃,平着、稳稳地切进了白胜胸前一块已经腐烂化脓的皮肉里。
“嗤——”
一股黄黑色的脓血瞬间涌出,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。
林冲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,他的手稳如磐石,下刀精准而利落,一片片均匀地切下那些已经坏死的皮肉。处理完一块创口,他便立刻按照李太医的指点,用浸满烈酒的纱布,仔细擦拭那血肉模糊的伤口……
“嗬!”
切肉刮骨之痛已非常人能忍,烈酒浇在新鲜伤口上的那一瞬间,剧烈的刺痛让白胜猛地弓起身子,眼白一翻,险些当场昏死过去。他口中的纱布被死死咬住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闷哼。
只是,这样的酷刑没能坚持几下,他还是昏了过去。
然而,新的剧痛又会立刻将他从昏迷中拽醒,接着再度昏厥,如此周而复始,仿佛永无止境的炼狱。
有好几次,白胜都想彻底放弃,任由自己沉入那无边的黑暗,但耳边总会响起林冲那沉稳而冷静的声音。
“兄弟,挺住,好日子还在后头。”
林冲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,一次次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。
他和那小徒弟二人配合逐渐默契,一个负责切割坏死的腐肉,一个负责用烈酒清洗创面,然后迅速涂抹上好的金疮药,最后用干净的麻布仔细包扎。期间,白胜的浑家李氏,端着一碗刚熬好的人参汤,用一根小勺,一滴一滴地润湿着白胜干裂的嘴唇。
自始至终,林冲的双手都没有半分颤斗。这得益于他两世锤炼出的精湛武艺,让他对人体的肌肉纹理、血管走向、要害分布了若指掌。他甚至在想,若是有朝一日能将那赵官家绑在面前,自己或许真能精准地剐上三千六百刀,而让其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最后一处伤口被妥善包扎好,林冲才终于直起了早已僵硬的腰。他浑身上下,被汗水浸透,如同被从水中捞出一般。而一旁协助他的那个小徒弟,则早已虚脱地瘫坐在地上,脸色煞白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再看床上的白胜,全身上下被白色的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块脸,如同一个巨大的白色蚕蛹。
林冲伸出手,轻轻摸了摸白胜的额头,滚烫的温度让他心里一沉。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