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将第一排之人,乱棍打死!”
校场上瞬间死寂,连山间的风声都仿佛停滞了。所有人的目光,无论是喽罗还是头领,都“唰”地一下聚焦在高台那道伟岸的身影上,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错愕。
“教头这是为何!?”杜迁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。
林冲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,第一排那十几个被点名的老油子,脸上的桀骜已然被惊恐与愤怒取代。为首的严七更是梗着脖子,色厉内荏地吼道:“我等犯了何错!我不服!我要见王首领!”
而他们身后,那几十个手持梢棒的喽罗,眼中却迸射出压抑已久的快意,脸色胀红,握着木棒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
林冲的声音平淡,却清淅地传遍了整个校场:“一颗老鼠屎,足以坏了一锅粥。这伙人平日里做过甚事,诸位兄弟袍泽,无需我多言了吧?”
此话一出,台下顿时起了一阵骚动。一些曾被欺压过的喽罗,眼神瞬间变得灼热,望向第一排那伙人的目光里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惊喜。
随即,一个巨大的疑问,盘旋在所有人的心头:这林教头,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?他上山,不过两日啊!
上到朝堂,下到作坊,总是有一些好吃懒做、偷奸耍滑之辈,平日里欺压同袍,占人便宜,遇事却缩在人后。这等人,便如那老鼠屎,一颗就能污了一锅好汤。
只是,要从一群人里精准地揪出这些“老鼠屎”,非得朝夕相处、细心观察不可。林冲这般雷厉风行,就不怕杀错了人?
更让杜迁、宋万等人心惊的是,林冲点出来行刑的第二排喽罗,竟大都是平日里被第一排那伙人欺压得最狠的。
这般精准,这般手段,这林教头,莫非有鬼神之能不成?!
林冲看着台下众人各异的神色,心中只剩冷笑。
重活一世,他比谁都清楚“本性难移”四个字的分量。
上一世,梁山最早这批喽罗,他亲自操练,又南征北战了十年,谁是英雄,谁是狗熊,谁忠肝义胆,谁两面三刀,已是能盖棺定论的。眼前这十几个被他点出来的,便是其中最不堪的渣滓。
他们平日里多吃多占,欺辱同袍,早已是山寨中人人敢怒不敢言的公害。
而第二排那些人,也都是他记忆中与前者积怨颇深之人。纵然时隔多年,记忆或有偏差,但也八九不离十。
林冲虎目圆睁,不再多言,只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。
“打!”
第二排的喽罗闻声,立时激动起来,梢棒高高举起,却又有些迟疑,互相观望着。
“杀!”人群中,不知是谁第一个吼出声来。有第一个人动手了,数十人立时齐声怒喝,挥舞着手中的梢棒,如一群出闸的猛虎,朝着那十几个跪在地上的老油子们砸了过去。
那些人还想挣扎逃窜,却瞬间被身后这群红了眼的喽罗死死按住。
这可是奉命报仇的绝好机会,谁人肯放过!
“噼!啪!”
沉重的木棒带着风声,狠狠砸在肉体与骨骼上,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。凄厉的惨叫、绝望的求饶、夹杂着对王伦的呼救声,瞬间响彻校场。
“王首领救我!”
“爷爷饶命,是我错了!”
“林教头,饶了我罢,我招,我全招了!都是……啊!”
然而,这些哀嚎换来的,却是更猛烈、更狂暴的击打。那些手持梢棒的喽罗,一个个双目赤红,状若疯魔,他们将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怨恨与愤怒,尽数倾泻在手中的木棒上。
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戮,对行刑者而言,是迟来的公道;对林冲而言,却是为梁山刮骨疗毒的第一刀。
鲜血飞溅,很快便染红了脚下的土地。校场上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,混杂着尘土的气息,呛得人几欲作呕。
不过一盏茶的工夫,哀嚎声渐渐稀落,直至彻底消失。
那十几个老油子,已然成了一滩烂肉,手脚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,再无半点声息。
行刑的喽罗们一个个拄着木棒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更有甚者,已在一旁俯身干呕起来。
整个校场,静得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息声与呕吐声。
也就在此时,王伦闻声匆匆赶来。
他方才在寨中听闻校场喊声大作,还以为是林冲在操练兵马,心中正自不屑,等听清楚之后,心中一紧,这才赶来查看。
人还未到,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混着酸腐的呕吐物气味,蛮横地钻入他的鼻腔。
王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他强压下不适,加快脚步,当他绕过最后一道弯,看清眼前这血腥修罗场时,脚步猛地僵在了原地。
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,其中一具,正是他的心腹严七。
王伦的面皮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,他错愕地看着这一切,嘴唇哆嗦着,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他抬起头,正对上高台上林冲那双冰冷的眸子。
那一瞬间,他看到了林冲眼神中不加掩饰的凛冽杀气,那杀气凝如实质,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刃,直刺他的心脏。王伦浑身一个激灵,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,脚下险些被石子绊倒。
他稳住身形,脸上血色尽褪,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,色厉内荏嘶声道:“林……林教头!你这是作甚!”
林冲见来人是王伦,缓缓收敛了那外放的杀气。
他依旧立于将台之上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伦,抱拳躬身,声音平稳,听不出半分波澜:“小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