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冲此来多半没存恐吓之意,也抱拳朗声笑道:“林英雄虎胆,我等佩服!方才眼拙,未曾认出,还望恕罪则个!”
扈太公也是心喜,对方这般处事,显然是心存坦荡,心中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,在扈成的搀扶下起身,满脸堆笑:“是我等失礼了,怠慢了英雄。稍后定要备上好酒好菜,为寨主赔罪。”
林冲在马上抱拳回礼:“三位庄主言重了,是林某来的突兀。”
话音落,林冲翻身下马,动作干脆利落。
片刻后,“嘎吱”一声,厚重的庄门缓缓打开。
祝家三兄弟当先走出,其后是扈三娘。
林冲的目光扫过众人,都是熟悉的面孔,只是比记忆中年轻了许多,尤其是扈三娘。
此时的她,并未着甲,只穿一身淡绿劲装,勾勒出少女矫健的身姿。虽未施粉黛,却英气勃勃,那双清亮的眸子里,还带着几分未脱的青涩,两颊的浅小梨窝若隐若现,倒也迷人。
林冲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,却鬼使神差地,向下移动,落在了她的脚边空处。
上一世,只要看到高高的扈三娘,就一定在脚边能看见跟狗皮膏药似的王英。
山上兄弟都笑话王英,用不用看得这么紧。
在记忆里,林冲从未见过扈三娘的笑容,她也从未与自己说过一句话。
想起来,属实是自己害了扈三娘。
站在对面的扈三娘见林冲目光有一瞬间停留在自己下身方向,银牙轻咬,果然这就是个登徒子。
扈三娘秀眉微蹙,粉拳已经攥起,要不是知道打他不过,早就上去将对方打个屁滚尿流,跪下磕头喊“姑奶奶饶命”了。
这时见林冲抬起目光,那眼神里……竟带着一丝……愧疚?
咦,他在愧疚什么?
为什么是这种眼神!
这时,李应、祝朝奉与扈太公和扈成相继出现在了城门口。
林冲并没有看到鬼脸杜兴,心道怕是人此时还在蓟州做买卖呢吧。
祝朝奉拱手,满脸假笑道:“林寨主好胆气,竟敢单人单骑,令人佩服。”
林冲拱手,语气轻松:“在下就是前来拜访高邻,串个门而矣,何须整那多馀的阵仗。”
李应和扈太公齐齐抱拳,笑道:“正是此理。”
双方又是一番寒喧介绍,众人便簇拥着林冲行入庄内。
林冲打眼望去,庄中土路夯实,两侧房舍俨然,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。有农人荷锄而归,满脸汗水却带着笑意;有匠人在铺中敲打,叮当作响;孩童在巷中追逐嬉闹,一派安宁祥和的田园景象。
然而这勃勃生机落入林冲眼中,却渐渐与另一幅景象重叠——冲天的火光,遍地的尸骸,妇孺的哀嚎……
他不由深吸一口气,那一世自己在干嘛,助纣为孽么?
…………
二人被引到了祝家正厅,庄上开始杀羊宰鸡,安排酒宴。
厅中筵开两席,林冲与三庄庄主同坐首席,还预留了一个空位。
祝龙、祝虎、祝彪、扈成、扈三娘这些年轻一辈则在次席。
这时一个汉子从厅外迈步而入。此人三十上下年纪,眼神锐利如鹘鹰,一张国字脸,手臂粗长,腰细如狼,显得十分矫健敏捷。
他步履沉稳,一望即知是根基扎实的练家子。
林冲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“铁棒”栾廷玉。
他乃是病尉迟孙立的同门师兄,武艺精熟,上一世若非被孙立赚开城门,从背后暗算,绝不至于死得那般窝囊。
这等好汉,若能请上梁山,将来对抗宋庭、金人必是一大臂助。
祝朝奉见他进来,立刻招手,向林冲介绍道:“林教头,这位是我庄上新聘的教师,姓栾名廷玉,一杆铁棒使得出神入化,几十人近身不得。”
说着,又对栾廷玉道:“栾教师,这位便是梁山新任寨主,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,‘豹子头’林冲林英雄,你二人多亲近亲近。”
林冲当即起身,抱拳道:“久仰栾教师威名。”
栾廷玉不敢托大,连忙还礼:“不敢当,林教头东京之事,才叫威震天下,今日得见,三生有幸。”
祝朝奉指着留出的那个空位,笑道:“栾教师快请入席,我等与两位庄主同林教头共饮一杯。”
待栾廷玉落座,祝朝奉端起酒杯,却未起身,只是捧起酒盏道:“我祝朝奉,代表独龙岗,敬林寨主。”
林冲举盏,众人一齐干了。
祝朝奉目光又在林冲和栾廷玉之间转了一圈,笑道:“林教头枪棒功夫天下闻名,栾教师也精于此道。不知我等乡野村夫,今日能否有幸,一睹二位高招,开开眼界?”
来之前,祝朝奉就与栾廷玉说过,需要他出手压一压梁山匪人气焰,免得以为独龙岗没人。
他抬眼看向林冲,本就是习武之人,见猎心喜,此刻有机会切磋,对祝庄主的安排倒也欣然接受,抱拳道:“不知教头可否赐教一二?”
林冲清楚栾廷玉的战力,与病尉迟孙立大抵相当。以自己现在水平,断不会出现失手,倒是可以凭此拉近一下关系。
他还在沉吟未答,但此举放在他人眼中却是怯战。
次席的扈三娘已是心思电转,栾教师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,至少可以轻松打她三个,也是从习武到现在,他见过的武艺最高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