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三点多,高林的车才拐进村子。一回来,他就感觉今天有些不一样。
平日里总在树荫下偷闲的农户们,此刻全下了田。
锄头凿在田埂上的声响此起彼伏,一道道缺口被凿开,田里的水混着草根汩汩淌进沟渠里。
这是在放水,让稻田里的泥巴晒上几日后,方便收割。
以往收割时,田里是不放水的,因为栽秧时上水麻烦,之前多用人力水车上水。
不过去年乡里买了几台打水机,虽然几个村子共用一个,但是效率比起之前快多了,所以现在秋收前就会把田里的水放了。
当然各地情况不一样。
大人们在田里忙着,孩子们则蹲在沟边,用竹篓在水里不停晃荡,篓孔很快就被污泥堵了个严实。
“逮着长鱼了!”一个孩子忽然尖叫起来。
只见他竹篓里,一条黑亮的黄鳝正使劲扭动着身子。黄鳝尾巴猛地一甩,泥点溅了他满脸。
其他孩子呼啦啦围上来,拖来破水桶,伸手去抓。
那滑腻的黄鳝裹着一层粘液,刚攥到手里“呲溜”一下又滑脱了。
年纪小的孩子顿时委屈地哭出声,引得田埂上的农户们直笑。
高林看着这场面也乐了,很快,他的目光转向另一块田。
父亲正弯腰挖缺口,母亲挥着镰刀割埂边的杂草,大哥高井的后背晒成酱紫色。
范二也在旁边帮忙,草帽歪戴在头上,裤腿卷得一高一低,浑身溅满了泥点子。
“二爷!”范二眼尖,瞧见高林就喊。
一家人听见声音,都直起腰望过来。
高林推着自行车来到田边。
那群抓黄鳝的孩子立马围了上来,小手痒兮兮地想摸车铃铛,被远处的大人吼了一嗓子,又呼啦啦散了。
“二爷,东西我和赵家兄弟都弄好了。”范二在衣服上擦了擦手,抹出几块新泥斑。
高林点点头,看着父母和大哥被汗水浸透的衣裳,他卷起裤脚,准备下田搭把手。
反正手头那些活,晚上做也不迟。
刚伸手,大哥却把手里的锄头往后一缩,没让他拿到。
“不用你干。”高怀仁用汗巾抹了把脸:“你先回去歇歇,天天起的那么早。”
每天凌晨听到高林起身的动静,他们其实也都醒了。
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?只不过这份心疼,总藏在心里,不轻易表露。
高林望着他们,笑了笑,转头冲范二招招手。
“二子,走。”
范二摘下草帽,颠颠地跟在后面。
“二爷,我们干什么去?”
“抓点长鱼,晚上添个菜。”
听着两人的对话,高怀仁几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。
自家这儿子自从落水后,就总惦记着吃的,变着法子弄些好菜。
转过田埂,赵家四兄弟正蹲在高林家码头剥虾,瞧见高林推车回来,老四“腾”地站起来。
“二爷回来啦!”
高林把自行车停在晒场,笑着问:“会抓长鱼不?”
老四立马拍着胸脯道:“会!我大哥捞鱼摸虾啥都会!”
老二抬手敲了下老四的脑袋:“捞鱼摸虾可不是夸人的话。”
老四揉揉头顶,讪讪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赵老大起身擦了擦手:“现在去抓?”
高林让范二去拿个木桶,对赵老大点点头:“恩,田里正放水,这时候好抓。弄点回来晚上尝尝鲜。”
老三有些尤豫地开口:“哥,我们”
话没说完,就被二哥递来的眼神截住了,他咂咂嘴,没再吱声。
他本想说,不是说好忙完回去帮爸妈干农活么?
但见哥哥们主意已定,他这个弟弟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赵老大甩甩手上的水:“老二,你带他俩接着剥虾,我跟林子去就行。”
赵老二应了声,瞥见两个弟弟脸上难掩的失望。他们也想跟着去。
范二抱着个小木桶跑回来:“二爷,走?”
高林刚想叫上赵老大,只见他快步走到一旁的树下。挑了根结实的树枝,三两下掰成个夹子,像把小火钳。
“长鱼滑溜,手不好抓,得用这个。”
三人来到一处水流湍急的水沟边,沟水冲散了淤泥和水草,泛着股湿泥土的腥气。
范二赶忙放下竹篓,又把手伸进水里,拨开顺流飘来的草根和污泥。
没一会,他碰到条滑溜的东西在蠕动,赶紧去提篓子。
只见一条长鱼卡在篓孔里,正要伸手去抓“啪嗒”一声又落回了水中。
赵老大眼疾手快,手中夹子猛地一探一夹,将那条眼看就要溜走的黄鳝牢牢钳住,顺手丢进了木桶里。
黄鳝在桶底扭动了几下,发觉逃脱无望,渐渐安静下来。
高林瞧着,心里暗暗称奇。
这赵老大抓这些河鲜还真是一把好手!叉鱼、抓长鱼、摸龙虾,样样在行!
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。
三人在水沟边忙活起来,主要是范二和赵老大出力,高林则主要在一旁看着,起到一个气氛组的作用。
他早已用实际行动证明过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