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佑猛然朝着咳嗽方向看去,只见那本已断气的王允诚竟微微抽搐,喉间溢出低哑的咳声!
他心头剧震,纵身后跃,长剑瞬间出鞘,警剔地指向地上那“死而复生”之人。
“小子……毋须紧张,贫道不过借本门秘法暂续残息罢了。”
王允诚艰难爬将起来,盘坐于地,面色灰败如纸,气若游丝。
他抬起浑浊的双眼,先望了一眼慧明禅师,神色复杂难明,随即目光落在萧佑身上。
“萧佑,贫道一生所求尽为乌有,此为因果报应,贫道认了。
只是我有一事相求,你若应允,贫道便传你本门秘传丹经如何?”
萧佑凝视着王允诚,眉心微蹙,手中剑势未收。
“你我正邪不两立,何必多言。某亦不屑此等害人之物!”
王允诚忽地嘿嘿直笑,笑声震天。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,染红残破衣袍。
他却笑声不绝。只将怀中经卷抛向萧佑,道:“经卷既出,随你处置。
那院中女子久候之人,便在王府中枢地牢深处,那是本派祖师遗蜕。
你若有心便将他带出,与那女子合葬。
若是无心……也罢,祖师爷亲传弟子尚且见死不救,我这不孝子孙亦只顾贪恋长生,又岂能指望外人?”
言罢,他不再看萧佑,而是仰起头,望向洞顶那些因紫焰而惊惶,却又被新鲜血气吸引,再次蠢蠢欲动的残馀虫潮。
忽地将一瓶药粉尽数倾洒在身上,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。“都来,都来!总不叫老杨你的算计作空!”
那虫潮纷纷躁动,骤然俯冲而下,如黑云压城,尽数扑向王允诚身躯。
“轰!”
一股更为炽烈、更为纯粹的紫色烈焰,猛地从他怀中爆发出来!
这火焰仿佛燃烧着他的生命与灵魂,瞬间吞没了密密麻麻的虫群,也吞没了他自己。
王允诚纵声长笑,那笑声在熊熊烈焰中扭曲、变形,最终与虫群的尖嘶、火焰的爆鸣混杂在一起,归于永恒的寂静。
“七郎!”
萧佑浑身一震,猛然回头望去。只见秦之也手中提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钢刀,正俏生生地立在道口的火光之下。
脸上带着未散的惊惶与看到他无恙后的如释重负。
“晏晏姑娘,你怎地回来了?”
秦之也环视场中,见着慧明禅师遗蜕,先是一怔。随即目光落在那炽烈升腾的紫焰之上,神情复杂。
她随手将钢刀掷于一旁,疾步奔至萧佑面前,也顾不得礼数。
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他周身交错的血痕,指尖微颤着触上他面上那道血痕,心中满是疼惜。
“馀瞧见山巅紫火升腾,心中挂念,便自寻来了。”
萧佑闻言,心中一暖,复又问道:“居士他们呢?”
秦之也自顾从怀中取出伤药,给萧佑一一敷上,“馀叫师父她们先行撤出塔去了。”
秦之也手中不停,轻声问道:“七郎,禅师怎地坐化此处?”
萧佑闻言,神色一黯,便将方才佛道对决、禅师舍身了因果的经过细细说与她听。
秦之也将药瓶收回怀中,亦轻声叹道:
“禅师求仁得仁;王允诚死有馀辜,这场风波终见消歇。
只待取了潭底财宝,赈济了流民,咱们此行便算圆满了!”
二人相视一笑,诸多艰险与生死考验,尽在这无言的一笑之中。
他们并肩缓步走到幽潭边,借着尚未熄灭的紫焰馀晖和手中火把的光芒,俯身向潭底望去——
这一看,二人顿时呆立当场,如遭冰水浇头!
潭底哪里还有什么金光璨烂、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?
映入眼帘的,唯有层层叠叠、苍白一片的普通石块,静静地躺在幽绿的潭水之下!
秦之也一叹,道:“往来复行去,莫如一场空。来来去去得而复失,杨太监好深的算计!”
她复看向萧佑,心中忧虑不已。她深知萧佑为此行付出了多少,承载了多少人的期望。
岂料萧佑洒然一笑,此间种种,早叫他心性坚韧。
虽依然心忧禁军抚恤与流民赈济之事,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执着于得失。
秦之也见他神色从容,心下稍安,于是柔声道:
“七郎不必过于忧心。我外祖父在朝在野,尚有一些人脉声望。
待回去后,我必恳求父亲与外祖出面周旋,连络士林清流与各地善堂。
总能设法筹措钱粮,断不会叫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再受饥寒交迫之苦。”
萧佑闻言,甚是感动。
二人目光交汇,千言万语皆化作无声默契。
萧佑负起慧明禅师遗蜕,便与秦之也并肩踏向山道。
二人遥看脚下山城,忽地萧佑记起王允诚临终所托,此妖道虽说罪大恶极,其祖师亦未必是甚么好人。
只是柳淑娘绢帛上的泣血文本实在感人肺腑。
念及她舍身饲妹的大义之举,萧佑心中暗忖,无论如何,总要成全她与心爱之人再次相见的夙愿。
他将此念说与秦之也,秦之也亦是心有戚戚,自无不允。
二人遂将法师遗蜕安置在同心居院内,随后依照柳淑娘绘制阵图,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