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拾东西,手机屏幕就亮了。
顾晚星发的消息。
【顾晚星:有空来一趟新媒中心吗?想和你聊聊古柳线的具体安排。】
我看了一眼程溪,她已经背上书包,准备走人。
“你去不去?”我问。
“去哪?”她警惕。
“新媒中心。”我说,“顾晚星叫我。”
“她找你干嘛?”语气立刻变了。
“可能是要给我安利一个‘如何优雅地当样本村代言人’的教程?”我耸肩,“谁知道。”
她盯着我两秒:“那我一起去。”
“你去干嘛?”
“监督你。”她理所当然,“免得你又觉得‘我一个人扛就够了’,然后满脸愧疚签下什么奇怪协议。”
我想了想,觉得她说得也不是全没道理。
“行。”我说,“那你跟着一起。”
——
新媒中心的办公室在图书馆后面,一条不是很起眼的小楼道里。
走廊墙上贴着各种活动海报,还有前几届实践营的照片:有人在村口采访老人,有人在河边量水位,有人在给孩子上课。
顾晚星正在电脑前剪视频,耳朵上挂着耳机,见我们进来没太惊讶:“你来啦。”
她把耳机摘下一边,看了眼程溪:“你也来了?”
“我怕他一个人来签卖身契。”程溪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,“多一个人在场多一双眼。”
顾晚星笑了一下:“那正好,你们俩都在,我省事。”
她在桌面上点了几下,一份文档被投到墙上的投影上。
标题写着:
下面几条特别醒目:
线路学生负责人:林宴(xxx大学,新闻与传播学院,生源地古柳村)
主要任务:
协助团队了解当地历史与现状;
协助联系村民、村干部,获取访谈对象;
作为“故事讲述人”之一,提供个人视角。
再往下还有一行:
合作方建议:邀请原短视频发布者(账号名:甜甜不吃糖)作为“本地内容参与者”。
“‘故事讲述人之一’。”程溪念,“为什么不是‘之一’,是‘之一’前面加了你的名字?”
顾晚星摊摊手:“这是山河那边提的要求,说你是这条线的关键人物。”
“他们怎么知道他是关键人物?”程溪冷笑,“因为平台上有人开玩笑说‘谁家小孩走了狗屎运’?”
“也不止这个。”顾晚星说,“他们看了你们村这几年的新闻报道,还有你当初高考那条地方新闻——那时候媒体写过一句‘古柳村走出来的重点大学生’。”
我模糊记得,当年高考出分那会儿,县里电视台确实来学校拍过几个人,我被迫站在楼梯口笑了半天。
原来那一笑,现在还在档案里挂着。
“那条短视频。”顾晚星指着方案上的“甜甜不吃糖”,“平台很想把她也拉进来,说这样故事结构会比较完整——一个‘离开的村民’和一个‘留在村里/回来的人’,双视角。”
我没说话。
程溪先炸了:“凭什么?她当初就是拿你们村的视频博眼球,现在还要继续赚一波‘暴雨流量’?”
顾晚星没急着辩解:“我个人也有顾虑,所以才想先问问你。”
她看向我:“你要是不同意,我们可以在学校这边卡一下。你忘了,我这边也有审核权。”
我有点意外。
“你不怕流量掉?”我问。
“我怕的是明天有人在豆瓣上写小作文,说我们‘消费底层’。”她托着下巴,“你以为我没被骂过?”
她说得太直白,我反而笑了一下:“那你很专业。”
“谢谢夸奖。”她不卑不亢,“所以我现在问你——你对邀请她,什么态度?”
我脑子里立刻跳出周甜给我发消息时那串语音:
“哥你别骂我啊,我真没想到这条会被捞上来……”
“要是平台真想来,我一定先问你。”
她确实拍过一些我不太想被人看见的东西。
但也因为她拍,那些画面才存在;
要不然,古柳这些年,连“被看见的资格”都没有。
我吸了口气:“我不喜欢她当初那条视频的标题。”
顾晚星点头:“这个可以改。”
“但我也不觉得她该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。”我慢慢说,“你要是把她排除在外,那以后所有人只会说‘她当初拍那条视频害惨了古柳’,不会有人看到她后来做了什么。”
程溪皱眉:“你这是在替她洗白?”
“我是在替我们自己找证据。”我说,“我想看到——除了消费不幸,她还有没有别的可能。”
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。
顾晚星先开口:“那我写成——‘建议视情况邀请原视频发布者参与部分拍摄和采访,具体内容需经当地同意’。这样呢?”
“可以。”我点头。
程溪叹了口气:“你真是烂好人命,烂好人病。”
我笑:“这叫增加样本多样性。”
她翻白眼:“你再说‘样本’两个字试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