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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同事发表情包安慰:“下辈子争取投胎进欧皇家。”
我那天看了很久,却没敢点开评论框。
“她的膝盖一直不好。”我说,“那次运动会摔跤之后就落下毛病。
大学好像又伤过一次,后来就彻底放弃自己当运动员那条路,转做教练。”
顾晚星把这句圈了红线:“膝盖旧伤。”
她抬头看我:“你觉得,她这条膝盖上的伤,有多少是算到你头上?”
我笑了一下:“你这是采访,还是给我做心理测评?”
“都有。”她说,“那你诚实一点回答。”
我盯着那个护膝的照片,想了几秒。
“如果把命运当账本,她那条腿能有百分之多少写到我名下,我说不清。”
“但她那句‘你不配比我过得好’,我到现在还觉得挺有道理。”
顾晚星“嗯”了一声,没急着反驳。
她合上本子,又打开,又合上。
“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?”她说,“她是那种,从小被灌输‘只要足够努力,公平就会来’的人。”
“她努力了十几年,结果公平没来,你来了。”
“你在她人生里,就是那个——”
她停了一下,挑字眼:“——最恶心但最真实的变量。”
“恶心?”我挑眉,“你对受访者用词这么友好吗?”
“恶心不是骂你。”她说,“是说,那种变量让人胃里翻腾,但又没法否认存在。”
“你明明没干坏事,只是把你该做的事做完了。”
“问题在于,世界给你的回报和给她的回报,太不对等。”
她顿了一下,“你这条线,如果拍进去,观众会很爽。”
“爽在哪儿?”
“爽在——他们会一边骂你,‘真不要脸’,一边又忍不住看下去。”
“因为他们自己的人生里,也遇到过你这种人。”
系统适时在我眼前弹出一行:
【情绪债务模块更新】
【对象:程溪】
【建议:避免随意接触其社交媒体,防止情绪波动。】
我看着这几行字,突然想笑。
“你笑啥?”顾晚星问。
“我在想,”我说,“要是未来哪天我真有能力‘分命’,估计第一笔得先分给她。”
“然后呢?”她看着我,“你觉得她会收吗?”
我愣了愣。
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画面——
如果哪天我真站在她面前,说一句:“我可以把这十年多拿的那部分还你一点。”
她大概率会翻个白眼:“你以为命是余额宝?想退就退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我嘟囔,“反正,现在她应该也不想再听我说‘对不起’。”
山风从老龙山背后绕过来,吹动凉亭顶的铁皮咯吱响。
顾晚星把笔塞回本子夹缝里。
“高中线先到这里。”她说,“程溪这条人设,我大概有谱了。”
“你打算怎么剪?”我问。
“看你后面还要讲多少东西。”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,“十年欧皇史,你现在讲了多少?”
我还没开口,系统抢先替我回答:
【提示:下一节建议进入“中考—高考—出村”整体回顾,以便构建时间轴。】
“行,三成。”我说,“那咱还有七成可以卖。”
“你这人。”顾晚星笑,“讲起自己的人生,像在讲一个待开发 ip。”
“那不是你要的吗?”我耸肩,“你不是要把我拍成一部片子男主?”
她转身往山路口走,边走边说:“男主这词你自己说的,我没讲。”
走到坡下面,她回头冲我喊了一句:
“明天,讲你爷爷那三句话。”
“那三句,听起来像是你这一辈子的判决书。”
她走了,风把她的声音吹得碎碎的。
我一个人坐在凉亭里,手机屏幕亮了一下。
七八年前的聊天记录跳出来,是高考完那年我发出去又撤回的那条消息:
“你要是愿意,我陪你一起复读。”
撤回提示下方,静静躺着她那句:
“你这辈子都欠我一回。”
我盯着这两句,很久。
程溪那样的人,凭什么输给我?
这个问题,我到现在也答不出来。
我只知道——
她输得不甘心,我赢得也不光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