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目,依旧死死地、空洞地瞪着上方酒肆朽烂的顶棚,嘴唇微微开合,发出比游丝还细的气音:
“剐剐……心……”
仿佛他最后一口吐出的,不是血,是那颗被千刀万剐、彻底碎裂的心脏。
几乎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同时,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右臂猛然炸开!那层覆盖小臂的灰白琉璃,像被无形的巨力向内狠狠挤压、揉碎!颜色瞬间变得更加浑浊黯淡,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骨灰!更可怕的是皮肤之下——那些如同烧熔青铜烙印般的金色三星堆纹路,猛地凸起,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、深刻!它们在灰暗的琉璃层下疯狂搏动、扭动,每一次搏动都带来骨头被活生生碾碎般的剧痛!仿佛它们不再是纹路,而是即将破体而出的、滚烫的青铜荆棘!
“唔……!” 喉咙被涌上的腥甜堵住,眼前阵阵发黑。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抑制地痉挛着,蜷缩在斗拱的阴影下,像一条濒死的虫子。冰冷的雨水和汗水浸透了全身,和那深入骨髓的灼痛交织在一起。
刑场上,监刑官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,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满意。他直起身,对着刽子手挥了挥手,示意他继续。对于台上那个刚刚咽气的躯体,凌迟才刚刚开始第一日。人群的喧嚣再次高涨起来,如同无数嗜血的鬣狗,等待着下一块血肉被撕下。
我无法再看。
视野里,只剩下杜甫那倒在泥水中、双目圆睁、彻底失去灵魂的躯壳。只剩下右臂上那如同活物般搏动的、带来无尽折磨的青铜烙印。
雨,更冷了。
血还在流。
像一条条不甘的小溪,顽固地、蜿蜒地从高台上淌下,混入地面的积水中,晕开大片大片不断扩散又不断被雨水冲淡的粉红。刽子手换了一把更小巧的弯刃,刀尖在张野狐失去生命迹象的躯体上灵巧地游走,继续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剥离工作。每一次下刀,都伴随着皮肉分离的细微“嗤啦”声,以及台下人群爆发出的新一轮狂热呼喊。
“好!好刀法!”
“削干净点!让大伙儿看看骨头是啥声儿!”
“快!再下一块!”
那声音像无数只毒蝇,嗡嗡地往人耳朵里钻,往脑子里钻。它们和雨水砸在琉璃右臂上的冰冷钝响、和三星堆烙印深处传来的骨头被碾磨般的剧痛混杂在一起,几乎要将人逼疯。
我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血淋淋的屠宰场上撕开,转向身旁。
杜甫倒在那里,像一尊被推倒的泥塑。后背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土墙,头歪向一侧,枕在污浊的泥水里。雨水毫无怜悯地冲刷着他惨白的脸,流过他圆睁的、空洞无神的眼睛,流过他嘴角那抹已经发黑的血迹。脖颈间那些暴起蔓延的墨色毒纹,此刻如同干涸的河床,变成了死寂的灰黑色,深深地勒进皮肤,勾勒出绝望的轮廓。
他不动,不抖,连一丝微弱的呼吸起伏都几乎看不见。只有那双眼睛,死死地、无焦点地瞪着酒肆腐朽的顶棚缝隙里漏下的灰暗天光,仿佛要将那片虚无看穿。
“老杜……” 喉咙干涩得发疼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没有回应。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。只有那片空洞,那片被彻底剐剐得千疮百孔的灵魂废墟。
【认知崩坏:锚点精神核心遭受不可逆熵增污染。情感反馈回路断裂。语言中枢高度抑制。
系统的提示冰冷地划过视网膜。
一种远比琉璃破碎更尖锐的痛楚,狠狠攫住了我的心脏。不是因为系统的警告,而是眼前这个人形的空壳。那个曾在破败客栈里醉眼朦胧吟诵“朱门酒肉臭”的潦倒文人,那个在权贵门前强颜欢笑又自尊尽碎的求索者,那个用笔写下“安得广厦千万间”的悲悯灵魂……他所有的挣扎、愤怒、才华与脆弱,都被台上那柄剔骨刀,连同张野狐的血肉,一起剐剐得粉碎!
而这一切,都源于我的“守护”。
我猛地闭上眼,试图将那血淋淋的景象隔绝在外,但眼皮下的黑暗里,却清晰地浮现出另一种景象:扭曲的金属琴颈,惨白的琴格,疯狂震颤、发出刺耳失真啸叫的电吉他弦……那是老杜在精神彻底崩溃前“看到”的地狱。后世之乐?艺术之美?它们在他的认知里,已经与眼前这血腥的凌迟,这刮骨听音的酷刑,彻底扭曲、融合,变成了同一种剐剐心的魔音!
“嗬……” 一声极其微弱、带着气泡破裂声的呻吟,从杜甫喉咙深处挤了出来。他紧闭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化作一缕比游丝更细的气音,消散在冰冷的雨幕里。
“……弦……断……了……”
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却像一把钝刀,在我心头狠狠剜了一下。
台上,监刑官似乎对刽子手娴熟的技巧失去了最初的兴致。他踱步到高台边缘,猩红的斗篷下摆滴着暗红的血水。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台下疯狂的人群,又阴鸷鸷地扫过街角巷尾,仿佛在搜寻着什么。最后,那目光若有若无地朝着酒肆方向瞥了一眼。
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,身体本能地向下缩了缩,将自己更深地埋入斗拱的阴影,如同蛰伏在岩缝里重伤的野兽。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,冰冷刺骨,却压不住心头的寒意。
他在找什么?是嗅到了“隐龙”的气息?还是仅仅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掌控感?
右臂灰白琉璃下的青铜纹路猛地一阵剧烈搏动!一股钻心的灼痛沿着臂骨直冲肩胛!网膜边缘的系统界面血光暴涨:
【警告!高维观察者能量场锁定!坐标:刑场正东,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