粘稠、冰冷、死寂的墨绿凝胶感终于如潮水般退去。
众人仿佛被无形的巨手从深海中捞出,狠狠摔在坚硬潮湿的地面上。空气骤然涌入肺腑,带着一股清冽的水汽和淡淡的苔藓腥气,与绝渊那令人窒息的腥腐截然不同。
“咳咳……呸呸呸!”
李梦欢第一个挣扎着爬起来,娃娃脸上沾满了不知名的粘液和苔藓,狼狈地吐着嘴里的泥腥味。他环顾四周,桃花眼瞪得溜圆,“乖乖……咱们这是掉进蛤蟆精的老巢了?”
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。
穹顶高耸,垂下无数形态奇诡的钟乳石,散发着微弱的、如同夜明珠般的乳白幽光,勉强照亮了空间。一条宽约数丈的地下暗河在洞穴中央静静流淌,水色幽深,泛着粼粼冷光,无声地流向洞穴深处未知的黑暗。暗河两侧,是嶙峋的礁石和厚厚的、湿漉漉的深绿色苔藓。洞穴深处,有规律地传来阵阵低沉、悠远的轰鸣,仿佛是大地深处的心跳,又似遥远海潮的叹息。
“潮音洞。”
一个清甜的声音响起,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慵懒。
孟昶心优雅地整理着有些凌乱的水蓝宫装裙摆,“绝渊之底,归墟之眼,生死夹缝中的一处……小憩之地。运气不错,没被甩进真正的归墟乱流里。”
她语气轻松,仿佛刚才经历的生死一线只是场小小的游戏。
“秦姑娘!”楼当风顾不得自身狼狈,急忙看向被他护在怀中、一同摔落在地的秦红药。
秦红药脸色依旧青灰交加,左臂伤处的灰蓝毒气虽然被孟昶心给的丹药强行压制,不再蔓延,但并未根除。残余的毒气在经脉中顽固地盘踞、撕咬,带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。
方才空间穿梭的剧烈震荡,显然再次牵动了她的伤势。她牙关紧咬,额头冷汗涔涔,身体因剧痛而微微痉挛,只能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哼。
“毒未清。”云铮的声音清冷响起。她早已站起,玄衣无尘,古剑负于身后,目光如寒潭落在秦红药左臂那狰狞的灰蓝毒气上。剑气在她周身无声流转,将洞穴中潮湿的寒气隔绝在外。
“云师姐好眼力。”孟昶心莲步轻移,走到近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红药痛苦的模样,脸上那抹烂漫的笑容带着几分戏谑凉薄,“寒髓玉露丹嘛,终究只是露,不是髓。压得住蚀骨雾毒一时,压不住寒鸠老妖婆亲手种下的腐髓阴螅根子呀。”
她指尖把玩着一缕垂下的青丝,语气轻飘飘的,“这阴螅歹毒着呢,最喜欢啃食修士本源,尤其爱附在寒毒上。时间久了,本源被蛀空,大罗金仙也难救哦。”
楼当风扶着秦红药的手猛地收紧,温雅的面容第一次显露出难以掩饰的焦灼。李梦欢也倒抽一口凉气,看着秦红药臂上那缓缓蠕动的灰蓝,头皮发麻。
“你有办法?”
沈璃紧盯着孟昶心,声音沉凝。
“办法嘛……”孟昶心拖长了调子,目光扫过秦红药写满痛苦与恨意的脸,最终落在云铮身上,笑容依旧天真,“自然是有的。”
“此地名唤潮音洞,这洞中流淌的,可不是寻常暗河之水,而是自归墟之眼渗出的弱水。”
“弱水?”楼当风眉头紧锁,“鹅毛不浮,仙佛难渡的弱水?
“正是。”孟昶心颔首,“弱水至阴至寒,既能叫万物不浮,亦能涤荡万秽。寒鸠的腐髓阴螅虽毒,却也属阴秽之物。若以弱水为引,辅以精纯水元冲刷,或可将其根子逼出、灭杀。当然——”
她话锋一转,笑容带上三分狡黠,“前提是,红药姐姐得受得住这弱水蚀骨涤魂之苦,而且……施术者需对水元如臂使指,稍有不慎,弱水侵入心脉,那可就是神仙难救了。”
她目光流转,意有所指地看向云铮和沈璃。
这法子三分真,七分假。既要卖人情,也要看对方敢不敢接。
“弱水……”秦红药挣扎着抬起头,青灰的脸上布满冷汗,眼神却凶悍如受伤的母狼。
“来!”
“不行!”楼当风断然否决,扶着秦红药的手微微发颤,“弱水蚀魂,岂是儿戏!此法太过凶险!”
“这是唯一的生路。”云铮清冷的声音响起,打断了楼当风。她目光平静地看着秦红药,“忍得住?”
秦红药咧开嘴,露出一个带着血丝的、凶狠的笑容:“忍得住!总比被那老妖婆的虫子……啃成空壳子强!”
云铮不再多言,目光转向沈璃。沈璃微微颔首,髓珠内代表水行的青白印记光芒流转,归源重水的气息隐隐呼应着洞穴中弥漫的水汽。
她对水元的亲和与掌控,或许正是关键。
但思及对于水的掌控,她瞥了一眼孟昶心。这人也是个绝佳的选择,只是即便孟昶心肯尽心,他们其他人却不见得能放心。
“既如此……”孟昶心轻笑一声,莲步轻移,走到暗河边一块较为平坦的黑色礁石旁,衣袖轻拂,扫去上面的苔藓和水渍。
“红药姐姐,请吧。过程可能有点疼,忍不住的话,叫出来也没关系哦~”
秦红药狠狠剜了她一眼,在楼当风的搀扶下,艰难地挪到礁石上盘膝坐下。她闭上眼,全力运转所剩无几的灵力护住心脉。
云铮并指如剑,一道精纯冰冷的灵气隔空注入秦红药体内,强行压制她左臂狂暴的毒气,为接下来的清洗争取时间。沈璃则走到暗河边,蹲下身。她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幽深平静的弱水。
指尖距离水面尚有寸许,一股难以形容的、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、拖拽沉沦的极致寒意便汹涌袭来。髓珠内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