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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之极胸膛剧烈起伏,他闭上眼,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。
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。
他没有去接孙传庭的话,而是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他,问出了最关键,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。
“伯雅兄,你跟我说句实话。”
“这陕西的兵,还能用吗?”
这个问题,像一把刀,直刺陕西军务的心脏。
孙传庭没有丝毫犹豫,斩钉截铁地回答。
“能用!”
他迎着张之极的目光,声音铿锵如铁。
“我亲领的数个卫所,军饷从未有过克扣,士卒操练也未曾懈怠,军心可用,随时可以拉上战场!”
“至于其他卫所,”他话锋一转,“情况虽复杂,却也并非无解。崇祯元年,陛下登基之初,曾下旨补发过一次欠饷,那一次,陛下派了锦衣卫与西厂番子沿途监督,银两基本都落到了实处,极大安抚了军心。”
“加上此次,陛下御驾亲征,己巳破虏,阵斩数万建奴!天威之盛,早已传遍九边!”
“军中将士,无人不敬,无人不畏!”
“只要……”
孙传庭的语气变得无比肯定,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。
“只要将此次欠饷,一文不少地发到他们手里!”
“则军心,立即可用!”
张之极紧绷的脸,终于有了一丝缓和。
他要的,就是这句话。
“好!”
他重重点头。
“陛下临行前,已从内帑私库,为陕西,特批了一百万两现银!”
“一百万两!”
孙传庭的呼吸,猛地一滞!
一百万两!
陛下,竟对陕西,看重至此!
“如此……如此甚好!”
孙传庭的声音里,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。
“张总兵,我等是准备直接发兵围剿,还是……”
他伸手指向地图上甘肃的位置。
“李自成所部,盘踞于山脉之中,山高林密,道路崎岖。若要围捕,耗时耗力,难度极大。”
张之极摇了摇头。
他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,目光如炬,在几个关键点上扫过,胸中,一个清晰的计划已然成型。
“不,不能急着去山里浪费兵力。”
“传我将令!”
他的声音,在空旷的大堂内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第一,此行陛下允我带五百金吾卫以及两千京营精锐留任陕西。与伯雅兄手下卫所军合兵一处!目标,直指宁塞堡!先将神一元、高迎祥这股盘踞在堡寨里的叛军,给我连根拔起!打掉这个钉子,震慑整个陕北!”
“第二,立刻派人,将我等奉旨前来,携带百万现银,补发全军欠饷的消息,传遍陕西所有卫所!要让每个兵卒都知道,天子的恩典到了!”
“同时宣告:凡被上官蒙蔽,胁迫从贼者,只要主动投诚,一概既往不咎!朝廷另有安排!”
“第三,将陛下推行的新军政,尤其是军户无需屯田、抚恤加倍、按时支饷的条令,给我撒遍每一个军营,每一个村镇!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,给大明当兵,跟以前,不一样了!”
“第四,各卫所立刻加强巡逻戒备,收拢兵马。但有任何异动,临近卫所,必须即刻响应,合围扑杀!绝不许再有新的兵变发生!”
“至于那些流窜的民变……”
张之极的嘴角,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。
“派人去招抚,能招多少招多少。重点,不是让他们投降,而是从他们口中,问清楚张献忠、王子顺这些贼首的准确方位!”
“知己知彼,方能一战而定!”
一套组合拳,环环相扣,有打有拉,有剿有抚。
孙传庭听得心神激荡,看向张之极的眼神,已经从最初的审视,变成了由衷的钦佩。
“先打固守之敌立威,再以钱粮大势攻心,釜底抽薪!此策抽丝剥茧!”
“稳妥之策!”
张之极猛地转身,眼中杀气毕露。
“既然可行,那便即刻行动!”
“大军一路集结,开赴宁塞堡!”
他顿了顿,吐出了最后一句话。
那话语里的血腥味,让整个大堂的温度都降了几分。
“传我将令,沿途所有卫所,但凡查出任何一名涉嫌克扣军饷的将官、蛀虫!”
“不必审,不必问!”
“就地砍杀!以儆效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