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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6章 《解带誓》(2 / 2)

黑洞洞的豁口,几只野獐子在里面探头探脑。

前任县令病死于此!

几个衙役穿着破烂的号服,冻得瑟瑟发抖,捧着刚刚收上来的户籍册,上面记录着一户户早已逃亡或死去的姓名。

这就是他未来要治理的地方。

龚鼎孳站在破败的衙门口,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。

这比杀了他,还让他难受。

他呆坐了许久,手脚都冻得麻木。

就在他心灰意冷,怀疑自己能否在这里活过这个冬天时。

门外,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。

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,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。

她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破棉袄,脸蛋冻得通红,小手里,却紧紧捧着一个滚烫的东西。

那是半个烤得焦黄的玉麦。

小女孩看到他,有些害怕,但还是鼓起勇气,将玉麦放在了他面前那张破旧的桌案上。

“给……给大人滴。”

声音细若蚊蝇。

龚鼎孳愣住了。

“你……你是谁家的孩子?”

“厄爹是铁匠。”小女孩指了指不远处,“厄爹说,新来的县太爷,不能饿着肚子勒。”

说完,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,转身就跑了。

龚鼎孳看着桌上那半个还冒着热气的玉麦。

一股热流,从胸口,瞬间涌遍全身。

他缓缓剥开烤焦的外皮,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玉麦粒。

他狠狠地咬了一口。

香甜,软糯。

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。

他忽然明白了。

百姓要的,从来不是什么之乎者也的圣贤道理。

他们要的,就是一个能让他们吃饱饭,能让他们看到希望的人。

小女孩把仅有的食物分了一半给他,而他,能给这神木县的百姓什么?

他站起身,走到堂前。

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,看着这片贫瘠的土地,看着那些在寒风中挣扎求生的人们。

他缓缓抬起手,解下了腰间那条象征着他身份与荣耀的青色罗带。

那是他十年寒窗,是他金榜题名,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。

此刻,他却觉得它无比沉重。

他将那条罗带,郑重地放在了桌案上。

然后,重新拿起笔。

这一次,他的手,稳如磐石。

《解带誓》

“土垣半圮獐窥牖,冻骨初埋吏捧牍。”

(这破败的衙门,连刚刚埋葬的尸骨还未冰冷,衙役就要来催缴赋税。)

“井税锱铢穷鹤影,边徭昼夜催蛇盘。”

(百姓早已被苛捐杂税压榨得一干二净,而繁重的边疆徭役,却依旧如毒蛇般缠绕不休。)

(此处是讽刺伏笔,皇帝已西北免税三年,而他却不知国情。)

写到这里,龚鼎孳的笔,猛地一顿。

他抬起头,看着窗外那片灰黄的天空,想起了那小女孩冻得通红的脸。

他没有丝毫犹豫。

“啪!”

他一把将那条象征他身份与荣耀的青色丝带,扔在了地上,如同丢弃一件垃圾。

然后,他重新坐下,写下了这首诗的最后四句。

那不是诗。

是血写的誓言。

“幡然解却青罗带,独向冰崖汲渭川。”

“从此勋名羞画阁,炊糠犹待哺孤鳏。”

(从今往后,我不再以功名利禄为荣!

即便只能吃糠咽菜,我也要让这神木县的孤儿寡母,有饭吃!)

这一刻,京城的那个兵科给事中龚鼎孳,死了。

站在这里的,只有一个决心要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共生死的龚县令。

(妈的,不知道为啥,写着写着想去陕西看看。姨到底多美~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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